丫頭俑上凡記{連載08}梁庭嘉

 

張鵑休息療傷之後起身離開小丫與四目，獨自踏上尋洞之旅。一開始，她很高興的發現一個洞，費力地移開掩蓋在上面的爛樹幹與雜草，一個勁兒跳下去才發現深度還不及她的肩。後來她又看見一口老井，望著它幾秒鐘，深知這個洞並不對，但她還是沒多考慮就撩起衣裙蹬上井口準備往下跳，卻發現井口被罩上鐵網封閉，她根本就無法打開。張鵑失望地跌坐在地上，慢慢地哭泣起來，她才知道上面與下面真的是兩個世界，根本不是像她想的那樣，只要找個洞跳下去就可以了。疲勞又失望的張鵑哭著哭著倒下睡著了。在夢中她聽到一種聲音，吱吱嗉嗉的像老鼠叫，她一睜眼，草叢中有動靜，於是她悄悄靠近，原來是一隻老鼠俑在啃玉米。
 
「你怎麼在這兒啊﹖」張鵑撥開草叢說道。
「喔，張鵑姐姐，別來無恙﹖」老鼠俑抬頭問好。
 
老鼠俑是唐朝西昌縣令夫人墓的俑兒，以它為首一共有十二個生肖俑，個個獸面人身，雙手作揖，人模人樣。生肖俑是群居的俑兒，聚在一塊兒可以擺出各種疑陣，時而疑神陣，時而疑鬼陣，全聽老大哥老鼠俑的指揮，這套生肖俑是墓主人用心良苦的安排，用以保護她全部身家的安全。但是擺陣必須十二生肖全員到齊，缺一不可，否則就是虛設了，不論落單的還是剩下的都失去陣法的魔力，退回到動物的本能而已。張鵑在密室認識老鼠俑的時候，牠與其他生肖的弟弟妹妹失散很久了，完全像隻普通老鼠而已，就算牠再誇耀曾經擁有的魔法，大家都半信半疑，因為牠成天在密室的四個牆角咬啊啃的磨的，哪有什麼魔力﹖後來看牠最起碼還是隻會打洞的老鼠，也許可以鑽出一個洞解放大家，也就應付應付牠。可惜密室的牆壁是完封的水泥壁，還鋪設了紅外線與電壓線，紅外線通報警戒，電壓線電暈盜賊，老鼠俑鑽啊鑽的誤觸了紅外線，驚動了一批保全人員來臨檢，弄得那個禿子更提高警覺加重兵力，大家真是絕望到死，得不償失的是老鼠俑還磨損了半顆門牙，從此每天唉聲嘆氣。正因為張鵑曾經熬了幾天幾夜睜眼期盼老鼠俑能打出個洞來，所以她對老鼠俑奇怪的磨牙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。

「太好了，我正想挖洞，你是專業的，來幫我。」張鵑道。
「還挖洞幹什麼﹖我們都出來了。」
「回家啊! 挖個地洞往下跳就到家了。」
「幫妳挖洞可以，但是我不陪妳跳，我要留在上面找我十一個弟弟妹妹。」
「找得到嗎﹖找一個都難如登天了，還找十一個!？」
「這妳就甭管了。快說，要挖哪﹖」
「老實說我的心裡也沒底，隨便挖吧!」
 
於是，老鼠俑與張鵑開始瞎挖亂刨的，但是努力了好幾個月，鑿的位置都不對口，倒是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，譬如一個秘密、一段回憶、一滴眼淚、一句謊言、一個笑容、一個承諾，還有一包逝去的愛等。費勁了那麼久，盡挖出這些，老鼠俑不免鬧起了情緒。

「我不挖了，我不能在這兒浪費時間，我得去找我的弟弟妹妹呢!」
「再試試吧，求你了，我摘玉米給你吃行嗎﹖」

老鼠俑趴在草地上停工，嘴裡還嚼著一朵野花。張鵑看牠一副罷工的樣子，找話題抬槓緩和氣氛。

「咦，你看這些東西是人們埋葬的還是埋藏呢﹖」
「有什麼區別﹖」老鼠俑愛理不理。
「不一樣，埋葬是人們不要了，遺棄它; 埋藏則是最珍愛的東西不想被搶走，所以藏起來。你說，我們是被人埋葬還是埋藏呢﹖」
「我都被妳搞糊塗了。」
「我認為是埋藏，因為主人要我們，後人也想擁有我們。」
「但是妳只想回去陪妳的主人，真是忠心啊!」
「最起碼他們應該問問我主人的意思，主人要我幹嘛我就幹嘛。」
「妳的主人已經死了，怎麼問啊﹖」
「我覺得我們一定很有價值，身價甚至超過了我們的主人。」
「這怎麼可能嘛!」
「因為我們是最珍貴的，所以主人要我們與他待在一起，永遠永遠。」
「看來妳真的死心眼。」
「你一點兒都不留戀嗎﹖」
「嗯，我覺得上面的玉米新鮮多了。」
「你真的是隻老鼠而已。」
「咦，照妳的說法，我們挖出來的這些東西也是人們重要的東西﹖」
「我想是很貴重的。」
「那我們把它們收集起來吧!」
「我們拿它有什麼用，何況埋它的人可能還會回來看望。」
「為什麼我們挖到人的東西要物歸原處，而他們挖到我們卻佔為己有呢﹖如果我們有價值，那這些東西肯定也可以賣高價。」
「你要賣它們﹖」
「是啊，你不是說有個俑兒開骨董店賣骨董嗎﹖我們也可以。」
「這些東西是骨董嗎﹖」
「土裡挖出來的不是骨董就是寶貝，像花生、地瓜、馬鈴薯等等都是寶貝。」
「動不動就想吃的。」
「我饞我承認。但怎麼樣﹖我繼續幫你挖洞，妳拿去賣，賣的錢我們二一添作五，這合夥生意就做到我幫妳挖到回家的洞為止，到時候妳要回就回，我繼續幹，如何﹖」
「也行吧! 咦，你要錢做什麼﹖」
「我得為以後著想，我要養十一個弟弟妹妹!」

上圖: 唐 生肖俑 西安韓森寨 (中國國家博物館)

下圖: 唐 生肖俑 西安东郊 (陕西历史博物馆藏)